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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诗情画意开始,很快就变成彼此厮杀。
粉红色的爱国青年,最近一定有些悲伤。
美帝国主义芯片停卖,一个红光闪闪的企业,眼睁睁的就要倒闭了。
这时候才知道:过去砸了苹果换的手机,原来并不那么纯血。
中国关心足球的,除了足球队,全去了俄罗斯。
本来打算在看台上一起唱红歌的,看来根本没戏。
但爱国小红粉也不要太失落。我们毕竟还有辉煌的历史。
历史上,最美好的时候,我觉得应该是春秋时代。
这段历史,随时都可以拿出来显摆的。
春秋时候有多美呢?
春秋时候,周天子如果遇到了大臣(那个时候可能不叫大臣),需要周天子先向大臣作揖施礼,然后大臣才回礼。
如果遇到一堆大臣,周天子需要一个一个作揖施礼,大臣只需要统一回一个礼就行了。
周天子经常和大臣席地而坐,讨论“奴隶社会核心价值观”。
那个时候,即使“周天子思想学习心得”写的不够深刻,也可以在公务员系统混的不错。
但到了西汉,就变成皇上坐着,大臣站着。
到了明朝朱元璋时代,就变成皇上坐着,大臣跪着。
总之,一代不如一代。
可以说:西方世界每天鼓吹的:自由平等、人格独立……
我们春秋时代就已经很像了(当然那时还有奴隶)。
不仅如此,那时,就连打仗,春秋时候也可以很美,当时打仗的规则是这样:
使者先下战书,迎接使者需要设宴,宴会上要唱歌、吟诗。
然后双方约定掐架时间、地点、人数。
1. 地点要明确:必须在两国交界的地方,而且不能扰民。
2. 时间要明确:不能偷袭。
3. 人数不仅明确而且要一样多:你出十辆战车,我也出十辆。都要配好对,我的甲战车,只和你的甲战车打。其它不能掺和。
4. 动作要法定:两边都在战车上,朝对方冲,交接的时候,战车上的战士用戟和对方的戟拼,配对的战车互打,一次算一个回合。
5.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原则:一方有人受伤,要马上停战,有了替补队员再重新开战。
6. 双方都准备好才能开战。
开战前喊话:“哥们准备好了没”,“好了”,“那我开打了”,“来吧”。
7. 一方输了,撤退。另一方只能追五十步。五十步笑百步就是这里来的。意思就是:跑五十步和跑一百步都是败兵,谁也别笑话谁。
看看,春秋时候打仗多讲究,说是打仗,实际就像是一场足球赛。
五国打仗,就是当时的一场世界杯。
但好这样的好景不长,打仗的规则,似乎一夜之间就被破坏了。
因为破坏规则好处实在太多了。
占别国的土地,抢别国的美女、金银……
破坏规则可以成为人生赢家,何乐而不为,其他国很快就会跟着学。
人家要砍人头,你却要吟歌作诗,流氓遇到文艺青年吗?
吃亏的一定是后者。
结果就是:大家抢着当流氓,都在喊着:我是流氓我怕谁。
最后,打仗输赢,就变成看谁砍的人头多。
底线越降越低……
到了三国时候,哪有什么英雄,基本就是小流氓掐架模式。
《三国演义》里,有一章讲的是:吕布挑战十八路诸侯,吕布本来算是好汉,十八路诸侯中几个武将和吕布单挑,都被吕布挑下马了。
没人敢上的时候,刘备、关羽、张飞一起去挑战吕布,最后打跑了吕布。
这事让刘备哥三个一战成名,在十八路诸侯里顿时有了江湖地位。
但看完春秋打仗,再看三国,马上就觉得三国就是在耍流氓。
三个打一个,还好意思显摆,这明明是耍无赖,却被同行称为英雄,刘备在三国里居然被称为“仁义之君”。
可见,当时已经多没有道德下线,他们这个朋友圈有多烂。
博弈游戏的趣味在于:双方人数相等,彼此规则明确,双方权利义务对等。
大家都是马走日,象飞田,这才能称为游戏,否则就是耍赖。
如果足球赛一方出10个人,另一方出一人,哪怕射门技术高超,很快,就会索然无味。
法治的设计,就是双方在同等规则下的一场博弈。
控辩双方在法官的主持下,进行进攻和防守,就像一场足球赛。
足球和法治也都遵循相同的规则。
一 裁判中立
他们都要求:裁判中立。
世界杯分组时,裁判有“同洲回避”原则,就是当值主裁不得与参赛球队来自同一大洲,也不应与参赛国有过多渊源。
这正是:“任何人都不得在涉及自身利益的案件中充任法官”。
在法庭博弈活动中,当然也要求法官有超越党派、国籍、种族……的素养。
美国总统发表国情咨文的时候,最高法院大法官既不起立也不鼓掌。这就是为了表明自己政治中立的态度。
如果他们起立鼓掌,有一天有人起诉总统,谁敢保证这些法官不是站在总统那一边呢?
法官受制或受利于一方,都会难免偏袒。
裁判中立是法治的基础要求。
在我们民告官的行政诉讼里,法院的地位就常常显得非常尴尬。
公民依法起诉政府,你很难想象:一个本身受制于本地党政机构的司法部门,可以保持中立和公正?
刑事案件就更无奈了,前几年有个流行的说法叫“公检法联合执法”,这就像刘备、关羽、张飞一起打吕布,吕布就算拿命死磕,也只有挨打的份儿。
法庭里,公检法与律师经常就是三打一,最后结果就是:或者搞成结果内定的表演赛,或者律师成为挨打的吕布。
二 公开原则
法治与足球第二共同规则是:公开原则。
裁判要保持中立,避免与球队有利益纠葛。
但有些关联和利益是可见的,而还有一些是潜在和不可见的。
而只有在聚光灯之下,是骡子是马,才会清晰可见。
世界杯,全世界都在盯着,裁判吹黑哨的可能性就很低。
整个司法的过程也只有公开,才能保证其公正。
同样,两个球队比赛,如果一支球队忽然失踪,被另一队关在小黑屋呆半年,被关的队举白旗说投降认输。这么搞,
你得再多金牌,别人也觉得是在耍流氓。
所以,足球里,没公开,不比赛。
司法里:没公开,没公正。
三 自由评论
不仅比赛要公开,观众还要有权自由评论。
不能要求观众:按照规定好的姿势看球,也不能要求观众只发表符合足联核心价值观的言论。
世界足联如果对足球评论删帖、销号,那多半说明这里吹了黑哨。
球赛里,裁判都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权。
足球规则写着:裁判员认为,如果队员草率地、鲁莽地或使用过分的力量绊摔或企图绊摔对方队员,属于违规。
单单这一条,机器就无法测量众多因素。
草率、鲁莽、使用过分力量,这些表述的判断,都是凭借经验而非逻辑判断。
正如霍姆斯大法官说的:法律的生命不是逻辑而是经验。
在法律规则里面,大量存在这种自由裁量。
保证法官的裁量合乎中道,就需要自由的评论来矫正。
“公开”的作用是为了监督,“自由评论”则是为了矫正裁判的经验。
如果裁判的自由裁量与普遍人的经验不符合,自由评论会让裁判矫正自己的经验,其他裁判也会有了前车之鉴而主动避免。
这样,自由裁量权就不是个人的经验总结,而是普遍的经验。
自由裁量实际并不自由,它是建立在自由评论基础上,有自我矫正能力的裁量。
上面说的足球的规则,翻译成法律术语,就是:
司法独立、审判公开、舆论自由。
这三者,是确保法治稳定运行的基础。
但是,有了这三者,难道就可以把法治搞成吗?
还不行。
前面说的春秋时候打仗,这三者也基本可以满足。
但为什么没有玩下去呢?
为什么后来就迫不及待的破坏规则,却谋求最大利益。
最后就变成三国样式的诡诈呢?
因为,这三者只解决了横向坐标的平衡,如果没有一个在规则之上的权威,依然会变成一场混战。
横坐标加上纵坐标,一横一竖的十字架,才会让法治稳定而有效。
春秋时候打仗,因为缺乏更高的正义和裁判来源,战争最后成为不择手段的利益争夺赛。
国际足联是世界杯的规则、裁判、纠纷的最高解释结构。
没有这个更高的权威机构,世界杯也会变成小混混打群架模式。
人类的法治,也需要有超越人类的智慧和理性的存在,法理学里称之为“自然法”,宗教里称其为“上帝”。
法治规则需要被尊重和接纳,需要规则来源具有宗教般的神圣,这种神圣使遵守规则不仅仅是为了现世的利益,还会有永生的荣耀。
人们遵守规则、在法庭上不做假见证陷害人、具有契约精神,是出于对更高权柄的敬畏,同时也有超越今生利益的更高诉求。
西方的法庭上假发、法袍,以及手按圣经的宣誓,一切都如同一次宗教的祭祀活动。
一次法庭的庭审,会伴随着敬畏、忏悔、救赎、赦免等复杂的人类情感。
因着对上帝的敬畏,而产生出的爱与公义,让法庭不单单是解决人类的冲突,而是人与上帝的对话的过程。
如果没有这个维度,人们一定会像春秋时代一样,开始充满了诗情画意,很快就变成了彼此厮杀。
张凯律师于2018年6月22日记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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