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水走了 

到哪里搁置悲伤

 

最近的事情我就不用说了，满屏的悲伤。 

大水，本来可以润泽万物，泽被苍生。但是，它来的迅速，走的突然，于是就满目疮痍，千疮百孔。 

那晚，我几乎失眠一夜。 

为地铁里的人揪心，为落水的孩子着急，为有些部门失职而愤怒。因为有了互联网，有了微信，远在中原的灾难，那一夜，在我们心里，也泛滥成灾……。 

这场灾难，有太多需要我们的反思和总结，人类科技已经可以进入太空，却依然在古老的灾难面前溃不成军，落花流水。 

这足以打败我们所有的骄傲。

在经历了无数灾难之后，我们需要承认：多难不能兴邦，灾难后的反思和悔改才能兴邦。

 

那天晚上，郑州地铁五号线的视频，几乎霸占了微信的全部版面。

人们有很多的困惑，为什么不砸窗？为什么地铁的门关着？为什么地铁没有排水设备？…… 

所有的疑问或许都无解。 我更觉得地铁五号线就是一个现代文明的巨大的隐喻。 

人们被先进的工具包裹，追求精确与效率。人类高度的依赖技术和专业化。 

然而，工具越先进，人类与自然的距离越远，工具日渐反客为主，工具一旦罢工，人就变得软弱无力。 

于是，几乎没有人敢砸碎地铁窗子，因为工具已经有了某种“神性”，它承载着现代人的所有的信仰。 

地铁里的人没有人质疑地铁的门为什么锁着？因为他们本能的认为管理人员更有经验处置。以至于乘客一度走出了地铁，但乘客又被要求回到地铁里，他们就乖乖的回去了。 

人们所能做到的，就是尽可能的站的更高一些。 

人与人也被隔离了，大家虽然都在一条船上，但彼此冷漠、戒备、孤独。

 

现代社会的人就也如同地铁里的人一样，簇拥却没有生机、高效却没有盼望、满脑子知识却软弱无力。

大家只能慌乱的等待大水一点点漫过身体，甚至大声的疾呼都会被当做异类。如同在洞穴一般，我们只能和影子起舞，面对黑暗我们无能为力，更不会转头朝向阳光。 

马克思韦伯把现代性的特点表达为祛魅的过程，也就是人类就越来越“自信”，设计出了越来越精妙的工具，但是人类也越来越丧失了和自然对话的能力，这个世界不再神秘，人已经从自然中被抽离出来，人与自然的关系不是我们，而是我与你……。 

于是，日日夜夜想的就是“和神一样”，然后“塔顶通天”……。 

“人定胜天”代替了“敬畏天地” 

韦伯还把现代社会比喻成一个“铁笼”，在铁笼里，“专家没有灵魂”，铁笼囚禁了人的灵性，当然也保护了人。如果找不到可行的替代方案，打破铁笼只会让人类陷入更糟糕的境地。 地铁五号线正是这样，外面的水比里面的水更凶猛，水位更高。地铁里的人真的陷入了“囚徒困境”。 

砸窗不对，不砸窗，也不对。 

于是，沉默和等待就成了个体最理性的选择。但是，这真的是最优的选择吗？几乎所有的人用沉默在与命运进行一场对赌。 

生，我之幸，死，我之命。

 

人要胜天，当然就失去了和天对话的资格和能力。天、自然、上帝……都成了人类的对手。

圣经里记载：耶和华上帝要灭掉索多玛城的时候，亚伯拉罕和上帝谈判，只要这城里有十个义人，就求上帝不要灭这城。上帝终究答应了亚伯拉罕的要求。 

亚伯拉罕可以和上帝谈判，因为亚伯拉罕是上帝的朋友，他相信和敬畏神。 

但是，尼采宣告“上帝死了”之后，全人类就都被困在了地铁五号线里。我们无法自救，只能认命。 

我们失去了与神对话的能力，失去与神和睦相处关系，我们面临的困境是：人类以为自己足够强大，可以踏上回家的地铁，而现实却是：无奈而焦虑的等待死亡。 

这样，我们只能搁置心中对于永恒的渴望，粗糙的处置沉重而短暂的肉身。 

生命就变成了一声叹息。在欢声笑语之后，留给我们心灵无法处置的悲苦、短暂、绝望……。 

我们在稀薄的空气中喘息，每个人手里拿着高科技产品，可以马上看到几万公里之外的盛景，却依然无力处置马上涌来的洪水，更无法处理深夜袭来的哀伤……

 

河南的灾难，与其说我们面临自然灾害，不如说：我们都面临着一场精神灾害。

这是一场无法与造物主对话的精神危机，这是现代文明包裹下，人类变得更加孤独的精神危机，这是没有地老天荒，而只有枯藤老树昏鸦的危机。 

正如现代文明包裹的爱情一样，“过去车马很慢，书信很长远，一生只够爱一个人”。 

而当下，哪怕每次都爱的撕心裂肺，肝肠寸断。却常常输给家长里短的琐碎，灯红酒绿的迷惑…… 

这就我们现代人必须面对的的心灵灾难。 

这是，文明时代的野蛮，理性时代的疯狂，信息爆炸时代的无知。 

美国保守主义思想导师拉塞尔.柯克认为：外在的公共秩序是由内在的心灵秩序决定的。也就是说，外面洪水滔天不能遏制，是因为人普遍内在心灵秩序的混乱。 

每个地方都可能遭遇自然灾害，但是对于自然灾害的遏制和善后的处理，却截然不同。 

河南乃至全中国，自古以来就多灾多难，要走出灾难的咒诅和困局，就需要一场心灵的抗洪救灾。而与神对话，就是心灵重建的过程。 

出埃及记中，上帝面对以色列的悲苦，给出的救赎方案是：出走与离弃。Exodus本身就有离去的意思，以色列人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出走。从奴役之地走向迦南之地，实际就是从对法老的崇拜走向对上帝的敬拜的心灵之旅。 

而当下的中国人，心灵的更新与重建，比以色列人更为复杂。 

我们需要走出韦伯的“铁笼”，我们需要在永恒中安置沉重的肉身，我们需要让灵魂安心不至于深夜发出哀叹…… 

没有自上而下的援手，我们只能在地铁里六神无主，等待着大水滔天。 

这或许正是我们这一代中国人的宿命。

China的另一个意思是瓷器，如果中国人没有一场精神的出走，就会真的像瓷器一样，美好，却不堪一击。

愿上帝祝福中国 

张凯律师于2021年7月28日记录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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